雪子过去是个纯情如水的女孩，写那种纯情如水的诗。她读大一那年，刚好十八岁，那时的雪子浪漫又洒脱。

那时雪子常来找我，穿一双漂亮的旅游鞋，到并不太远的郊外看我画风景。

郊外有片小树林很静，雪子很喜欢，说走在林子里幽幽地很有味。我说：雪子，你还小，你还是个孩子。她听后有些黯然，便独自一人走在前面，时间不长又蹦跳着回来说刚才做了个梦。我说雪子你太调皮，走着路会做什么梦。她咯咯地笑做一团说：有太阳雨，怎么不会有白日梦。我默然，认真地说：雪子，你以后也许会伤心的，你的梦太多，我不知她听到没有，雪子早已飞出了小树林。

离林子不远有条小河，静静地淌在初秋的旷野里，潺潺地流着。雪子帮我在小河边支好画夹，然后很天真地站在一旁看我画小河。后来雪子有些激动，说小河很美、很淡，水很清，象她的心，朦朦地编织着梦境，又有很清纯的希望，她说她真不忍心离开，真想在这里搭一座小草棚，每天都和小河谈心，每天都到小树林里散步。我说：雪子，你太纯真，太善良了，要不要做修女。她回答：现在还不想，也许有一天会想的。

时间过得很快，转眼已到了冬天。我奇怪近两个月雪子怎么没来。妻笑着说：雪子有了朋友，把你当老师的忘了吧。我觉得有理，便不再去想。

那天雪飘飘地落着，我躲在炉火旁看一本画论。忽然有人敲门，打开，进来的竟是雪子。她整了一下衣服便说：老师，我是来辞行的。她的语调很怪，看她的脸色，很坏，苍白的脸上目光很忧郁。我问雪子你怎么了。她摇摇头不说什么，小手抖抖地探进口袋，摸出一支烟来，独自点燃，深深地吸着。我惊异于她抽烟的熟练程度，一时语塞。雪子找个椅子坐下。我回过神来说：雪子，你不要这样。她抬起头，眼里已噙了泪。她说：老师，我把世界想得太美了，我的梦象小孩吹的肥皂泡，在阳光下美丽多彩地一闪便破碎了。这时妻下班回来，要去做饭。雪子说：不必了，我已买好了晚上八点的车票。妻问：你们不是还没放假吗？她笑笑，很凄然，说：我已退学了，我想去深圳。我知道雪子不会再解释什么的，便取下墙上的那幅《小河》要送给她。雪子接过来又挂回了原处，轻轻地说：它太美了，相信有一天我会来拿它的。然后便走了。外面雪花仍漫漫地飘舞着，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。

雪子走了。看到那幅《小河》我便会想起她，不知她是否还记得那片小树林和那条静静流着的小河，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她在小河边说过的话。也许她不会忘记吧，因为那条小河仍静静地流着，流着……